我在参观孝恩园之前内心带着各种疑惑和焦虑,随着慢慢理解和亲身体验每个空间的规划理念后,我似乎也上了一堂新的生命教育之课,如果告别是种练习,那应该也包括告别对死亡的不理解而恐惧。
很少会单纯从空间规划角度来看一个殡仪馆,显然那是个承载生离死别、过于“沉重”的一个场所。儿时记忆模糊,对于亲友的思念早已安放某处,脑海却清晰记得哀乐低回,众人泪垂,铃声彻响,道教师傅呢喃声中夹带焚香,这种庞大的情绪饱和堆砌的场景是不舒服的,也似乎是理所当然的,或许这应该就是告别式该有的样子。后来学习建筑,从此多了一个抽离的设计者视角去看待空间和人之间的关系,原来建筑学既可以营造压迫的空间感,也可以过渡满溢的情绪。
玻璃设计 | 大自然的陪伴
去情绪化,让死亡变成日常的一部分——我想这就是我对孝恩馆的第一印象。它隐身于蕉赖大马路(Jalan Cheras)之外,路过的时候也与新颖办公楼无异,外墙设计采用了全玻璃结构,挨着小山丘被绿茵包围,于是阳光也尾随你走进室内,整个空间通透明亮。大自然的光具有魔力,被撒到的每一处,无论草地或沙发,仿佛能抚平所有物体的特性,这层光的滤镜让空间呈现顿时失去物质感和时空感,悲欢离合亦是。在孝恩馆你随时可以找到一面看向外面世界的玻璃墙,而也正是这种对外的连接感,让你的目光和情绪得以延伸,看着窗外的马路车辆行驶、为生计奔波的某某,仿佛也是一种当下的温馨提醒,“世界万物仍在持续转动啊。”
三分空间 | 告别式 情绪过渡空间
殡葬仪式举办的场所(孝恩厅)分别在2楼和3楼,空间规划上被切分成三个部分,公开、半公开、和私密空间形式,划分成大厅、亲友休息厅、私人休息室、祭礼区和后廊服务区(可参考空间规划图)。空间的开放程度其实也对应了人内心的情绪,有时候你真的很想要一个人静一静,可以走进私人休息室、上锁、给自己一个喘气的空间;有时候你希望转换场景过渡心情,就可以走到大厅淹没在其他人群里。空间的多元选择,其实无意间在照顾在重大事件面前,我们每个人难以自控、起伏的心情,尤其在“殡”这个环节,是对往生者的告别式,是对生命的某一个缺失感到遗憾最强烈的瞬间。
大体护理空间 | 生命教育的延续
孝恩集团应该是全马首个推动“遗体捐赠计划”的单位,与马来亚大学医学系合作,如同捐赠器官的原理,开放让所有人自愿登记死后捐赠自己的遗体,供医学生学习人体结构,而捐赠的遗体被称为“大体老师”或者“无语良师”。在孝恩馆4楼空间,也特别设计了这样的教学空间,作为学习和处理大体的工作坊,不仅细心考虑了服务流程的动线,也包括大体老师完成使命后续的安排。因此教学空间外还有个开放的公共空间,可以举办小型的奠礼,让大体老师也可以完成 “葬” 的部分,以另一种形式走完生命最后一程。大体老师捐赠是我觉得这整个殡葬服务中特别有意义的衍生,生死的启迪也不仅限于血缘或情感,也可以是对专业的支持、对生命的探究、对人性的同理。
墓园 | 城市的公共空间
孝恩园的墓园以公共空间的模式打造,尽管墓园和文化根源紧紧相依,不同种族的墓园形式各有不同,却不影响“好好悼念往生者”作为墓园的公共功能。彼此尊重的前提下,不管是穆斯林、基督教徒、佛教徒、大家站在往生者面前就是一个亲人。墓园由于占地面积大,涉及社区或者城市尺度的规划,在西方国家墓园也同时作为休闲公园的一部分,而在马来西亚由于大家对死亡的避讳,它依然是一个神圣之地,而它有多神圣也相等于它有多令人恐惧。生命的轮回,情感羁绊的留存,仔细想想理应温馨温暖,何以变成一个令我畏惧不已的场所。我在参观孝恩园之前内心带着各种疑惑和焦虑,随着慢慢理解和亲身体验每个空间的规划理念后,我似乎也上了一堂新的生命教育之课,如果告别是种练习,那应该也包括告别对死亡的不理解而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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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何凯晶
草稿创刊号主编,自由职业攥稿人兼设计师
草稿编辑 | YJ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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